“錯誤、可怕、愚蠢、耻辱、災難……”從開始競選美國總統到就任至今,特朗普多次在公開場合攻擊這份由前任奧巴馬牽頭簽署的協定,並高調揚言要修改協定或者堅決退出。
面對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的公開警告,西歐英法德等多國走馬燈式的外交斡旋和勸說,以及美國國內政界人士的責備和施壓,但特朗普就是一副油鹽不進的姿態,甚至沒有耐心等到他本人向英法德三國提出的修補伊朗核協定的最後期限——5月12日,提前三天單方面宣佈退出了實施才兩年多的伊核協定。
表面來看,此番退出伊核協定是特朗普一貫特立獨行、始終堅持“美國優先”執政理念的必然結果,但實際上其背後的動因遠沒有那麼簡單。
美國的中東盟友以色列和國內共和黨的强硬勢力一直認為,奧巴馬政府時期簽署的伊核協定不但沒有從根本上遏制伊朗發展核導能力,反而在經濟和道義兩方面間接承認伊朗政府的“臨界核能力”。要知道,在美國金融市場舉足輕重的猶太裔財團歷年來都是共和黨的重要票倉,囙此,共和黨出身的特朗普不停地念叨著要退出伊核協定,就不止是“要將反奧巴馬政策進行到底”這一個原因了。
近來,美國國會通過了對有著濃厚“鷹派”色彩的國務卿蓬佩奧和白宮安全顧問博爾頓的正式任命,再加上對特朗普政府連任前景起著關鍵影響的中期選舉日益臨近,特朗普退出伊核協定既有了更堅實的團隊支持,也有了更有利的時機。
此外,退出伊核協定對特朗普來說也是低成本的選擇。與歐洲和伊朗在油氣資源及貿易上有著重重利益交集不同,美國與伊朗的貿易額接近於零,而其自身充足的油氣資源、戰畧儲備以及同石油大國沙特的牢靠關係,讓特朗普有足够自信對英法德的竭力挽留和動盪的石油市場不屑一顧。
另一邊,在朝核問題上嘗到了進行政治高壓和經濟制裁甜頭的特朗普也寄希望於將這種模式複製到伊核問題上。在他看來,奧巴馬政府時期多方簽訂的伊核協定不但沒能徹底解決伊核問題,反而讓國際社會客觀上承認了伊朗的擁核事實,完全是一場賠了夫人又折兵的買賣。
現時伊朗國內政局不穩,抗議頻發,急需發展經濟轉移反對派注意力,這更讓特朗普看到了抬高要價的機會。就在幾個月前,美國與英法德三國成立專門製定伊核協定附加條款的工作小組,而特朗普提出了要麼彌補缺陷,要麼推倒重來,要麼單方退出的苛刻條件。
特朗普正式宣佈退出伊核協定後,同時重啓了對伊經濟制裁。即便聯合國不承認,歐洲不支持,美國也會採取單邊行動。特朗普這樣做的目的不僅是為限制伊朗,也是再次打出“長臂管轄”牌,遏制俄羅斯在中東的影響力。
近年來,俄羅斯在中東亂局中的影響力越來越大。2015年9月,俄羅斯、伊朗、敘利亞、伊拉克達成交換和分享反恐情報資訊的協定,這一舉動被國際社會普遍認為是中東政治“四國集團”的雛形。眼看俄羅斯和伊朗越走越近,合圍以色列態勢愈加明顯,美國人開始坐不住了。前不久,美國駐聯合國大使黑莉就敘利亞問題拋出新一輪制裁俄羅斯的觀點,這與當前特朗普退出伊核協定、限制俄伊同盟的做法一脈相承。
然而,在奧巴馬政府時期,美國開始在中東實施戰畧收縮,特朗普上臺至今也無任何實質性投入。但隨著IS(“伊斯蘭國”)勢力在中東地區接近覆滅,美國的注意力從攛掇俄伊打擊恐怖主義轉向聯合沙特、以色列共同主導中東事務。
顯然,伊核協定保護傘下的一個日益强大、野心勃勃且與美國立場截然相反的伊朗絕對不符合美國的戰畧利益,儘管特朗普政府不想再次深陷中東泥潭,但也絕對不允許俄羅斯和伊朗聯手在中東事務中扮演管理者與協調人的角色。
特朗普當下在中東保護盟國以色列、限制伊朗和俄羅斯的做法太過於追逐私利,無助於和平解决伊核問題,對本已混亂的中東局勢更是火上澆油。正如法國總統馬克龍此前就美國揚言退出伊核協定時所稱,“潘朵拉魔盒”一旦打開,帶給伊朗和中東地區的可能是更深的分歧,更激烈的爭吵,甚至是衝突和戰爭,唯獨沒有和平。特朗普能猜中開頭,但此舉所可能引發的中東地區更加激烈動盪的災難性結局,他就未必能猜中了。當然,這可能也不是特朗普所真正在乎的。